雨來得到神杖這些日子，雖然想辦法與之溝通，收效甚微，這廝仗著本領強悍，非常隨性，對雨來的討好不理不睬，我行我素的德行氣得雨來想把它扔到茅坑裏。

曉行夜宿沒幾日，前方出現一溜窄橋，說石橋，更像是浮在深淵上的一片葦葉，破敗狹長，用某種不知名的獸骨打磨而成，歷經歲月滄桑，很多地方已經朽壞了，膽子稍微小一點的人都不敢踩上去。

憑蠻荒的戰鬥力，雨來覺得沒有什麽人有能力斬殺這麽龐大的兇獸，哪怕是集合一個萬人大蠻部的所有精銳也做不到，多半是不知道多少年前，一頭兇獸壽終正寢，或者在於其它實力相當的敵人廝殺過後傷勢太重，力竭倒在此處。

因為體型過於龐大，掛在了這片深淵的兩端，天長日久被人當成了一座天然橋梁，看看獸骨上的腳印踩痕，灑落的枯萎的靈草、魚骨，此地並非人跡罕至，時不時應該還有人使用。

只是不知為何，使用骨橋的人沒有用心修整，聽任它破敗下去。

黑水翀有不同看法：“要麽是這道橋不重要，附近沒有像樣的蠻部，要麽就是想隱藏什麽……”

雨來一凜，如果是後者，骨橋盡頭多半會有危險等待，他想繞開，四下仔細看了看，繞不過去，只得硬著頭皮上前，最窄的地方，只能並排放下姀女的兩只腳，如黑水翀這般，只能單足而過，身體必須絕對保持平衡，一旦歪斜，沒有任何調整周旋的餘地，兩側又是深不見底黑暗。

有驚無險的過了橋，前方出現一個碩大的溶洞，巖溶地貌光怪陸離，水流腐蝕石灰巖形成的獨特地形巧得天工，水滴石穿的意義在這裏完美體現。

雨來惦記著能不能發現一點靈巖乳液，又擔心有莫名危險，刻意放慢了腳步，其它人出於各種考慮也是如此，耳畔嘀嘀嗒嗒的水聲，看似溫柔不起眼，千萬年時間恒久不息，生生鑿穿了最堅硬的巖石。

蠻荒萬年，大旱七年，如眼前這般縱橫的水流，看在黑水翀、黑水亥眼中，不啻洞天福地。

“如果能把族人都搬到此地就好了。”

黑水亥感慨，黑水翀潑他冷水：“確定沒有危險再說吧。”他總覺得此地邪門，隱隱有什麽可怕東西在盯著他脊背一般。

雨來輕舒一口氣，他最怕的是這麽蠻荒野人畏懼天地之功，把眼前造型奇特的洞穴當成神跡來膜拜，駐足不前，或者伏地叩拜，那才沒轍。

姀女和丹女雖然是蠻荒女子，並沒有過於懼怕黑暗，跟著隊伍安然前行，時不時小聲嘀咕幾句，這陣子的顛肺流離，時而身為附庸，時而身為俘虜，鍛造了她們堅韌的內心，雨來甚少在她們身上看到難過、傷心、恐懼、膽怯這種無用情緒，大約比鳳尾娬這個蠻部山掌都不差什麽。

困難，果然是最鍛煉人，最讓人成長的東西。

經過搖搖欲墜的骨橋，穿過一個高闊的巖石溶洞，前方出現一個幾丈長的青石通道，穿過通道，眼前豁然開朗，赫然是一個巨大地像山谷的山洞。

“嘿！”黑水翀大聲感嘆，不敢置信竟然有這麽大的山洞，或者說重點不是山洞，而是山洞裏宛若胡泊的水面。

黑漆漆地看不太清楚，但波浪拍打山壁的聲音很清晰，仿佛兇獸的悶吼。

雨來即便不是土著，也能明白大旱七年之後的蠻荒野人，任誰都不能淡定的面對這些突然出現的水源。

下一秒，異變陡起，“啪”一聲巨響，一條足有手臂粗細的蛇形兇獸偷襲姀女，站在她身邊的黑水亥及時用骨矛擋住，死死釘在地上。

黑水玄蛇部的蠻荒親戚，到處都不缺，此地尤其兇悍，半柱香時間眾人都在跟這些長蟲戰鬥。

雨來撿起一根被叉死的兇蛇打量，發現跟普通的蟒蛇相比，它們更像是魚的變種，有魚鰭和魚翅，也有魚鱗，繼而想到進來時被當做骨橋使用的那具龐大兇獸屍體，莫非也是這種似魚似蛇的東西？

山洞裏這些突然竄出來的兇魚，都是那個大家夥的後代？

為了驗證自己的想法，雨來想辦法捉住了一條活生生的兇魚，它們的身體上有粘液，滑膩膩的半死不活，努力搖頭擺尾想要掙脫逃回湖水中，趁雨來放松警惕，突然張開嘴巴，赫然露出數排尖利密集的牙齒，一旦被它咬住，不管有毒無毒，都夠雨來喝一壺。

他一骨叉拍在兇魚腦袋上，等它死透了，蹲下身仔細打量，這條兇魚大約有一米來長，兩側生有魚鰭，頭部鼓脹似蟾蜍，尾巴尖細如蠍尾，不出意外的話，這玩意肯定有毒。

確定此地的環境以後，雨來打算讓隊伍在此地過夜：“外面已經黑透了，臨時找紮營的地方，還不如在此處，起碼有遮蔽狂風的地方，有現成的食物，生活的木柴也有。”

這片又兇魚的湖泊很危險，退回之前的溶洞就好，那裏很安全。

丹女和姀女拿出火折子點火，從儲物罐裏拿出木材烤魚當晚餐。

山蠻圭不太滿意，認為此地雖然有湖水和食物，但太陰冷，“外面的風暴很邪門，如果真的像商隊說的，要刮上三四天，我們需要找個更穩妥的地方……”

穰耷苦笑，有更穩妥的地方誰還願意呆在這個濕噠噠的山洞裏？問題是沒有。

忙亂戰鬥這麽久，眾人饑腸轆轆，黑水玄蛇部的兩位大爺習慣吃現成的，穰耷過去幫助姀女和丹女，順便讓丹女幫他的傷口敷藥，山蠻圭跟著雨來四下溜達，想繼續探索這些溶洞和山洞，總覺得此地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麽簡單。

兇魚的口感出奇地好，鳳尾娬一路上都很沈默，不知道在想些什麽，她的爻紋可以跟靈禽溝通，出發這些天，已經想辦法說服一頭翎羽絢麗的青鱗鷹給她當坐騎，當時那鷹的翅膀受了重傷，摔在地上爬不起來，眼看要被蛇鼠之輩吞吃了，鳳尾娬跟丹女要了藥草，救了這頭青鱗鷹，取得了它的信任。

鷹對捉魚有天然的好興致，效率也比眾人強很多，正玩得盡興，突然“尜尜”戾叫，似乎在警告眾人。

鳳尾娬聽懂了，立刻後退幾步，告誡雨來：“小心！有危險！”

黑水亥和黑水翀立刻止步，姀女和丹女也背靠背向隊伍靠攏，如臨大敵了一會兒，發現青鱗鷹戾叫的方位是一個山洞角落，有香氣四溢的石乳沿著洞壁流淌，在下方聚集到一個陶甕中。

那陶甕幹凈整潔，一看就不是隨意丟在那裏的，而是別人為了收集石乳特意放在那裏的，緊接著，遠處洞穴裏還有打鬥聲傳出——

“有人！向這裏過來了！還不止一個！”黑水翀側著耳朵仔細聽，面色越來越凝重，他“不止一個”的意思，是對方的人數遠超己方，如果戰鬥力相當，他們就要吃大虧了。

丹女不等眾人吩咐，果斷熄滅了火堆，穰耷手中的火把也暫時熄滅了。

偌大的巖溶洞穴，除了一絲隱約殺滅兇魚留下的血腥味，重新變得安靜，伸手不見五指，黑暗讓人恐懼，姀女和丹女的喘息聲明顯慌亂很多，仿佛下一秒就要驚呼出來。

“噠噠噠！”骨叉摩擦山壁的動靜和噗通噗通的腳步聲急速傳來，似乎有很多人在不算寬闊的通道中奔跑。

“小心！他們在前邊有埋伏……我聞到味了！”

雨來聽到陌生的聲音在大喊，下意識明白過來，對方口中聞到的是自己這邊人的“味道”，把自己誤當成敵人的援軍了，這誤會可不大美妙，一個不慎，就要身死道消。

“別裝死！站出來！說出你們部落的名字！再敢拖延……我就宰了這個女人！”

雨來一驚，黑暗中不清楚是誰被抓住了，是姀女、丹女還是鳳尾娬，不管是誰，都不能放任不理，既然對方一驚喝破自己這邊的行藏，繼續藏頭露尾沒意義，反而會造成更多誤會。

一念及此，他想站出來，對方仍然在大呼小叫威脅：

“你們是不是羆部落的人？一群言而無信地牲口，你們的山掌明明答應我們，這個冬季休戰，等開春我們給你們鹽……”

“偷襲！小心！”

“啊！卑鄙！”一聲聲慘叫，暗示此地除了雨來一行和叫囂威脅的一行，還隱藏著更為狡猾毒辣的敵人，正在趁亂暗下殺手，人一個接一個的倒地，消失，呻吟，甚至直接被踹進湖水裏，被兇魚吞噬。

“靠緊！大家靠緊！圍成一個圈，不要分散！不要被敵人挨個擊破！”為首的壯漢頗有經驗，短暫的慌亂過後，指揮族人迎戰。

雨來一行人按捺不動，很快瞧見一大塊隱蔽的青石背後閃出一列人影，火把的亮光依次閃起，十幾個形貌各異的蠻民背靠背，緊緊圍成一團沖沖了進來。

穰耷年輕的時候是部落的神射手，此刻背上也背著一張獸筋擰成的弓箭，他悄悄摘下來，拉緊弓弦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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